清平乐（二十二）
天青色的结界闪烁了几下，随后无声无息地消融。蓝曦臣隐没于黑暗中，勾起了诡异的微笑。
重见天日的那刻，蓝家人被日光灼伤了双目，眼泪横流。他们颤抖着，感受着来之不易的自由。常年的幽禁给他们的视力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，许多人都已经半盲了。可这依旧不能阻止他们拖着萎缩的身躯，奔向光亮处。
守卫很快就察觉到了动静，三尺长剑出鞘，如同割韭菜一样收割着蓝家人的性命。甚至，仅凭拳脚，就能碾碎他们因为长期不沾荤腥而脆弱不堪的骨骼。
趁着空挡，蓝曦臣来到了牢房深处，寻得了蓝家嫡系。蓝启仁欣慰道，“曦臣，做得好。”言罢，他一阵喘咳，似乎要把肺咳出来。“那些小人，是要把姑苏蓝氏的人活活磋磨死啊！”
魏无羡掏了掏耳朵，心想：自作自受。如果是我，就先把他们生阉了。在地牢里，蓝忘机终于得手了，他只能假意迎合。他暗骂道，蓝忘机是骡马吧！“天天”？就不怕肾亏？！还“一天都不能少”，我呸！
外面的动静逐渐平息，血腥气扑面而来。蓝启仁和几位长老互相搀扶着，站了起来。
“我蓝启仁一辈子为人师表，兢兢业业。从未做过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。你们要杀要剐，悉听尊便。”他挺直伛偻的腰板，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。
金光瑶轻笑，“那些被姑苏蓝氏糟蹋的女修就不是天下苍生了？噢——我忘了，在蓝先生眼里，她们连人都不是，是妖女。”
他继续讥讽道，“这也不怪蓝先生，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。蓝先生和青蘅君也是无媒苟合的奸生子，自然认为霸王硬上弓是理所当然的。也是，姑苏蓝氏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，我跟你们讲什么道理呢？”
“你，你，你……”蓝启仁颤巍巍地用手指着他，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。金光瑶笑意更盛，气得蓝启仁生生呕一口鲜血。
“叔父，让我来吧。”蓝曦臣上前一步。几位蓝氏子弟不知从何处窜出来，明晃晃的剑架在金光瑶脖子上。“世事无常啊，金宗主。”
金光瑶不慌不忙，“你说的没错。”
蓝曦臣被他的态度刺激到了，他双目赤红，对着金光瑶吼道，“凭什么？凭什么你就能一直处变不惊？！你明明应该在泥淖里跌摸打滚，而不是高高在上，处变不惊。你知道那些流言说什么吗？说我软弱无能，说我想攀附兰陵金氏！”
“难道不是吗？”金光瑶歪了歪头。“说白了，你就是不甘。因为你仰仗的只有自己的出身，初此之外，一无是处。你不甘心出身卑贱的我比你更加优秀。和那群辱骂我娼妓之子的人没有任何区别。只不过，比起他们的针锋相对，你的假仁假义更令人作呕。”
蓝曦臣闻言，一剑刺了过去，却被格挡住。“你们！”他诧异地看着那群蓝氏子弟。
“世事无常啊，蓝宗主。”金光瑶回敬道。“刚才说到姑苏蓝氏上梁不正下梁歪。你要不要猜猜，有多少女修被祸害了？”
那些“蓝家”子弟忍不住笑了，夜莺般的笑声从“他们”口中发出。人皮一点一点剥落，露出了真实面容——各有千秋的貌美妇人。明艳的脸庞上是怨毒的神色，恨不得将蓝家人千刀万剐。
“一见倾心？”金光瑶嗤笑道，“还不如说是见色起意。”
蓝启仁厉声道，“你想干什么？！”
金光瑶道，“姑苏蓝氏的先祖蓝安原是佛门中人。以身饲魔的典故，蓝先生该不会没听说过吧？”
惨叫声此起彼伏，女鬼们分食着蓝家人的肉身。牢房成了血流成河的活地狱。蓝启仁无能为力，只能看着这幅惨象。
“母亲……？”蓝曦臣一步一步地往角落里退。女修置若罔闻，她一口咬破了蓝曦臣的喉咙，霎时鲜血四溅。三下五除二，她就吃掉了蓝曦臣的尸体。
“虎毒不食子，你这个妖女！妖女！”蓝启仁声嘶力竭道。女修“咯咯”地笑着，又转向了蓝忘机 。蓝启仁跪在地上，眼神涣散。完了，姑苏蓝氏毁在他手里了。
当最后一个蓝家人咽气之时，蓝启仁眼前一阵发黑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。
“来人，把他的尸体吊在菜市口。如果百姓面露同情，就把他放下来安葬。”
百姓一片唾骂，纷纷用烂菜叶和石头击打蓝启仁的尸身。直至三年后，肉身腐蚀殆尽，他的骨架才得以草草掩埋。当然，这是后话了。
女修们的冤魂化作点点星光，溢散于天地之间。她们终于可以摆脱桎梏，重入轮回。
世间再无姑苏蓝氏。
女修们放过了魏无羡，兴许是同病相怜。但是，仙家百门不会。
“我都死过一次了，你们还要我怎么样？！”
姚宗主冷笑，“死过一次就能抵三千条人命了吗？魏无羡，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。就你的命金贵是吗？”
昔日不可一世的夷陵老祖，被活剐于金鳞台。整整三千刀，他才咽气。死后魂魄被镇压，直至怨气耗尽，方能转世。自从，世间太平。
